並行的回視與前行
台泰熱-一次會面之後/再次會面之前
文|張玉音 圖|打開當代藝術工作站
比展覽更重要的____
步入打開-當代藝術工作站(簡稱打開-當代)所在的士林巷弄造訪「台泰熱-一次會面之後/再次會面之前」(簡稱台泰熱),隨意將背包擺放在牆角以利輕鬆看展,返家時背包的下方沾染了一小處白色的粉末,我是直到最後和打開–當代成員施佩君的通信間,才發現那些粉末是香灰粉,也是刻意在展場的牆角撒上。在泰國無論是宗教儀式抑或潑水節,這種粉末與水的混合便有了祈福的意義,這也是打開–當代在泰國空間最後一檔展覽所使用的材料,和了水,請每個參與的人蘸著在大門的玻璃上簽名。就如同香灰粉這隱蔽灑落,卻承載深刻意義的物件,「台泰熱」一展即是蒐羅打開與泰國跨越三年所謂有形/無形交流間,一處階段性象徵的檔案。
展覽主要分流為兩個部分,一部分是由施佩君與羅仕東籌備的「影像計畫」,這個計畫的起源是看著數千張的照片,想像該如何整理打開–當代在曼谷進駐的六個月,而在實體出版之前,他們也思索著是否有更多的可能。相較於活動紀錄,這些隨手拍攝的私人視點截圖,更類似小事件時間軸當中代表性的畫面,他們試圖在單純的影像展示再連結出新的生產。計畫最後選擇將不同的影像檔,寄發給這項進駐計畫曾經的參與者,每位參與者收到的照片可能是經歷過的場景,或者是與其泰國經驗對應的場所與物件,他們要以不限形式的方式再製這張照片,賦予其個人的詮釋再送回給打開。
曾經參與計畫的葉偉立,起初收到一張當打開–當代要撤離曼谷,而將物品打包放於泰國藝術家雙人組jiandyin車上的場景,對於葉偉立而言他識別出那張床墊的確是他躺過的,也清楚知道那輛車的主人為何人,但他希望獲得更多的線索。於是他們又寄了一張正要進駐曼谷空間前,房東將屋內物品搬出載運走的畫面。葉偉立將兩張照片與邀稿信件放入空酒瓶,並將之投入萊茵河中(製作此計畫期間,偉立正在萊茵河畔的德國藝術家Candida Hofer住處駐村,而於曼谷期間他也引介了雙方認識,她的先生Herbert Hofer也參與了這個影像計畫),他半玩笑地回覆:「這就是我給那兩張照片的答案。」奇幻的是,三個月後施佩君收到某位拾獲這兩只瓶中信之人的回信,而這個人居然也是藝術家,並且以撿拾萊茵河漂流的物品發展其作品,與葉偉立「古董級垃圾研發公司」創作脈絡有相似之處,最後兩位藝術家因此搭上線,開始聯繫合作計畫,成為影像計畫中一場神奇巧合的佳話。
葉偉立給兩張影像的答案似乎也是回應台泰計畫的交流結構,開始與結束繼續在沒有終點的旅程中漂流,停駐、轉手抑或任何的可能,這些隱性在展覽背後的故事,是每個墜入或是闖蕩在台泰計畫的觀者,可能偶遇的有機風景。這樣的邏輯也存在台泰展中打開–當代與泰國藝術家的策展方法,一種無限拋出與觸發的引擎狀態,藉由這種抽象的「關係」描繪,讓觀者趨近理解背後深淺不一的情感結構。
再交織的生產提案
展覽的另一部分則是掛在台泰展的前提下,與國立台北藝術大學(簡稱北藝)美術學院合辦了一場為期兩天的策展工作坊。第一天主要由策展人及藝術家,藉著不同的視點來透視整個台泰交流計畫的發展及過程;第二天則由學生們對於展覽的理解再做出延伸,提出對台泰展的回饋甚至對下一步的提案。這樣與學院正式舉辦工作坊是打開首度的嘗試,卻也回應到在「MITTing論壇」,印尼藝術團體Ruangrupa和Waft Lab皆有與學院或年輕族群建立對話與合作方式,教育是否也能成為一種再製的生產?
展覽呈現工作坊初階段的成果,也是打開–當代試著在台泰展之後將交流延伸,下一階段的可能提案。一部分的學生是針對台泰展結構、問題做出回應,如汪彥成即以「反思筆記」提出「台泰看似著手解決了藝術家之間的會遇問題,卻沒有處理藝術家與群眾之間的會遇問題」,這是否並沒有離紐約太過遙遠?另一部分的學生則著手提出新的方式,如邱柏廷「填上我們的日子」,他以日曆是標誌著各國價值觀、文化符碼、時間格式的載體為出發,給出一個空白的日曆讓不同國籍的參與者填上屬於自身文化紀念的日期,達成一種文化有機的交織狀態。
參與兩天工作坊的北藝藝跨所學生曾馨霈,則與美創所的學生李奎壁提出「空中故事屋」計畫,他們藉由台泰展的啟發,試圖理解雙重國籍身分之人的處境,而他們有無可能讓兩地的異鄉遊子建立連結和交流的平台,也許未來他們的孩子也會面對到對於自身文化逐步遺忘的狀態,希望建立這個平台,能收集不同東南亞地區的口傳故事與神話傳奇。曾馨霈也回應參與這個工作坊除了觀看台泰展未來的可能,也要試著去理解打開–當代之前的工作成果,「如同兩個軸線,台泰展的現在與未來是我們必須要同時去理解的,然而比較特別的是有些部分是展覽沒有辦法呈現的。」
無法停滯是旅途中的重擔也是祝福
在面對打開繼台泰展之後,數次密度紮實的論壇與延伸計畫,這不斷蔓延的生產讓我不禁追問「是什麼讓你們堅持下去?」施佩君與羅仕東互視苦笑,沒有盡頭、恆常不斷生產的感覺早已持續好久,尤其在「MITTing論壇」後拋出的連結幾乎可能又是再下一個七年的計畫。羅仕東回應「某一部分也許就是一直在尋找可以呈現展覽背後的不可見的部分,這些複雜的交流怎麼被理解,這麼多的相遇怎麼被呈現?」施佩君補充「我們很想讓觀者理解我們所有的經歷與遭遇,但要怎麼轉化與傳達這是一直在思索的。」最後也許就像藝術家難以擺脫的宿命,「無法允許停滯」的狀態既是重擔也是祝福。
感謝<典藏今藝術雜誌社>提供。